拯救世人的行为

拯救世人的行为

有一个秋天，时间里的某一个秋天，神道的神仙在出云集合，也不是第一次了。据说他们共有八百万之众。像我这样胆怯的人，在那样庞大的人群里会觉得失落的。而且，数目大到这么难以想象，实在也不方便。不如就说是八位吧，因为在这岛国里，八是吉祥的数目。

他们郁郁不乐，但不显露出来：神仙的面容是不可解的汉字。他们在翠绿的山坡上围成圆圈坐下。他们一直在天上、石上、雪花上观察人类。一位神仙说：“许多天之前，或者说，许多世纪之前，我们在这里聚集起来创造日本和世界。鱼啦、海啦、彩虹的七色啦，还有动植物的世世代代，都表现得很好。为了减轻世人的负担，我们让他们传宗接代、生育，给他们双数的白昼和单数的黑夜。我们还赐给他们试验改变的能力。蜜蜂反复造一样的蜂巢，可是人却想出种种设计：像犁、钥匙、万花筒。他还想出了剑和战争的技术。他刚刚又想出一种无形的武器，足以使历史完结。在他们干出这种无意识的行为之前，让我们消灭人类吧。”

他们想了好一会儿。另一位神仙不慌不忙地说：“不错。他们想出残暴的念头，可是也想出这样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它刚好装满十七个音节所包容的空间。”

神仙朗诵起来。那是一种不认得的语言，我听不懂。

最高的神仙最后宣判：“让世人活下去。”

就这样，一首俳句拯救了人类。

你

地球上，一个人诞生，一个人死亡。

坚持相反的意见，无非一种统计，一种不可能的加法。

不可能，犹如把雨的气味与两晚前的梦相加。

那人是尤利西斯、阿伯、该隐，是第一个排列星座的人，是筑成第一座金字塔的人，是为《变异书》描画六芒星的人，是为恒基斯特的剑镂刻符文的人，是射手艾拿•坦伯斯克尔瓦，是路易斯•德•里昂，是萨姆尔•约翰逊卖书的父亲，是伏尔泰的园丁，是“猎犬号”上的达尔文，是死囚室里的犹太人，后来，就是你和我。

在特洛城、美托拉斯、黑斯廷斯、奥斯特利茨、特拉法尔加、葛底斯堡这些战役里阵亡的，都只有一个人。

在医院、船上、痛苦的孤独里，习惯和爱情的寝室里弃世的，都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见过黎明的无垠。

只有一个人用舌头感受过水的清凉、水果和肉的味道。

我说的是那无双的、唯一的、永远孤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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