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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漠:成功的作家懂得培养读者

2014-10-27 04:06 来源:www.xuemo.cn 作者:雪漠 浏览:48607991

雪漠:成功的作家懂得培养读者

●雪漠:我觉得,现在的文学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困境,尤其在一些非文学因素的衬托下,文学的局面就显得更加尴尬。比如说,眼下的一些青春文学随随便便就能产生一百多万的盈利,可是我们这些作家虽然被广泛认可,作品的发行量却非常有限。一般来说,被认可的作家出版新作时,起印量也就是两万册左右,这个数字根本不能与青春文学作品的发行量相比。你觉得,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仅仅是读者或者时代的问题吗?

◎张存学:现在大家都在强调市场的力量,市场似乎已经变成了衡量作品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就是说,如果被市场认可了,你就是成功的人,你的作品就是优秀的;否则,你的作品就一文不值。当然,此外还有一些别的评判标准,但这确实是一个普遍现象。

八〇后作家的作品我读得不多,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他们确实占据了大量青春阅读的读者,那么这些读者的阅读标准到底是什么?对于这一点,我们并没有很好地进行过思考。但是我们至少可以肯定,八〇后作家的作品,绝对很对这部分年轻人的胃口。

这个社会现状一方面显示出市场的尴尬局面,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现在这些年轻读者对厚重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在上学的时候没有得到这方面的训练,以至于没有打开这样的一种视野。

●雪漠:一些孩子一直都没有培养出一定的阅读能力。

◎张存学:现在的社会背景之下,有多少中学生在独立思考方面进行过一定的训练?肯定没有多少。因为,现代社会一直进行着一种奴役化的知识灌输,这导致中国的年轻人不可能具备独立思考的习惯。现在的孩子从小开始,就缺少一个独立思考的空间,因此所有人都不愿意阅读一些额外的、不实用的东西,而那点少得可怜的空间,或许也早被一些平庸的媒体所占据了。我记得墨西哥作家帕斯曾经说过:“现在的人,精神越来越贫乏,因此才会愚蠢地被电视所虏获。”但现在的情况是,这一代年轻人不但被电视所虏获,也被其他的一些媒体所虏获,比如网络等等。他们甚至连想象的空间都很少。

●雪漠:除了教育之外,这跟作家本身是不是也有一定的关系呢?因为我发现,作家其实是可以培养读者的。每一个成功的作家,都可以培养出一大批属于自己的读者。我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我的读者群非常固定,而且一直在迅速扩大着。

我认为,在整个社会群体当中,有一部分人需要娱乐、消遣式的文学,但肯定还有一部分人需要真正的文学。一个作家真正的快乐,应该是为需要文学的那部分读者而写作。事实上,每一个拥有固定读者群的作家,都是在为需要自己作品的那部分读者而写作。而且,在西方,有很多优秀作家——包括萨特等人——也在扮演着类似于导师的角色。比如说,萨特就是一个社会活动家,他参与了大量的青年人活动,也曾经到各个高校进行演讲,很多听过他讲课的学生自然成为了他的读者,也成了一个又一个萨特思想的传播者。

我的意思是,在我看来,市场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在完完全全地拒绝一些东西。之所以很多人觉得市场拒绝了一切,是因为他们没有发现其中隐藏的一些“秘密”。所谓“发现”就是说,我们要像培养学生一样,培养那些需要文学的人,让他们成为固定读者。他们在阅读以及跟作家交流的过程中,自己也会成长,甚至会去影响其他一些人。这就是我所说的“培养读者”。在这个时代,作家应该“培养”读者。

◎张存学:你说得非常好!这就是作家和读者的互动,也是在扩大阅读的影响。我觉得,作家主动去做这些事情是一种非常好的方式。

●雪漠:懂得培养读者的作家就像一个导师,也像一个火把,他可以点亮很多人的心灵。

◎张存学:这些作家其实已经把一些读者的思想和心灵都打开了,而这部分读者又会打开另一部分人的心灵。我觉得,对于一个作家来说,除了写作之外,“打开”的工作也很重要。

●雪漠:这种“打开”很有意义,因为它让你的作品具有了一种价值,一种能够真正影响人们心灵的价值。这个观点,是我在观察自己的生活经历时总结出来的。我发现,几乎所有读过雪漠作品的人,最终都成了我的铁杆粉丝,这些人又会影响他们身边的人,包括他们的家人。

◎张存学:这里涉及到一个“相遇”的问题,因为你肯定不可能专门去寻找,为一个人打开心灵。

●雪漠:我的意思是,作家要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读者,让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影响更多的人。巴金就是这样,“巴金现象”并不是偶然的。

评价巴金,不能只看他的作品,还要看他的行为。他的创作,他的编辑生涯,他的良心,他承载苦难的心灵,他早期的觉醒、晚年的忏悔,他对自由的追求、对后辈的扶植等等,都构成了他丰富且独特的人生,赋予了他一种独特的生命价值——这个价值,远远超越了文学的范围——也为我们这个时代提供了一种宝贵的启迪和营养。

他的苦难意识、心灵救赎和灵魂忏悔,是对现代人最好的滋养,也是中国文坛最需要的东西。所以,巴金的价值不光体现于他的作品,也体现于他的存在本身。而后者的价值,又远远大于前者。他用自己的生命,写出了最好的作品——巴金。这本身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中国的文化土壤中,能出现一个这么伟大的灵魂,是一个时代的收获。因此,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他的存在或离去已经没有太大区别了。他本身就是中国乃至世界文坛不可忽视的存在。他的精神已经永恒。

如果一个作家能像巴金那样,那么他的小说不但会被时代所需要,也会影响很大一批人。这些被他的精神所影响的人们,最终都会变成他的忠实读者,以及他的支持者。

受到巴金影响的人有很多,除了一般读者,也有一些文化层次很高的学者和专家,比如复旦大学文学院副院长陈思和教授等人。这不仅仅是文学本身的力量。从文学的层面来看,比巴金优秀的作家或许还有很多,但是他们未必能得到巴金这样的成功。我觉得,这一点是非常耐人寻味的。

◎张存学:我想,在潜心写作之外,还是要做一些传播性和打开性的工作。

●雪漠:在我看来,你的作品能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就和这个原因有关。有时候,我们所认为的清高,只不过是一种消极与惰性。

◎张存学:这仍然是一个关于执著和打破执著的问题。更多的时候,我们其实还是自己给自己设定了一条界限,但你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完全可以不把这种东西当成界限。

●雪漠:几年前,我发现作家应该培养自己的读者,这种培养主要是一种广义上的培养。就是说,作家不能躲在书堆里,让别人去发现你,而是要主动地借用某种方式,让世界发现你。

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舞台,当你走上去展示你自己,而且你的舞姿非常独特,让人只看一眼就对你印象深刻的时候,世界自然就会发现你;相反,如果你躲进博物馆里,那么不管你的东西有多么独特,这个世界都肯定会忽略你,因为在舞台上展示自己的人有很多,而且没人知道你的独特。

中国文学出现目前的尴尬局面,与作家远离时代有很大的关系。就算一个作家在文学创作方面不是特别出类拔萃,如果他有伟大的人格,像十九世纪的一些大作家那样,介入社会,关注社会,那么他依然会非常耀眼。比如,托尔斯泰的大部分读者都是他精神的追随者,萨特也是这样。那个时代的很多作家,不但用笔在写作,也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写作。以是缘故,我经常说“巴金最好的作品就是他自己”。因为,他为这个世界贡献了一个“巴金”,这个意义不在他的《家》、《春》、《秋》之下。当一个人这么做的时候,世界总会用相应的东西来回报他。

我前面谈到的演讲,就是一种推广式的展示,也是一种介入社会的行为,但它并不是唯一的形式与行为。当一个作家有了一颗关注社会、贡献社会的心时,他自然就会发现很多介入社会的方式。

这几年来,发现自己的读者群之后,我就慢慢地思考过一些问题。我发现,当一批读者认可你的精神,并且对这种精神有所追求的时候,他们也就认可了你的作品,认可了你的灵魂,认可了你这个人。

我给你举几个例子:有一次我到东莞文联去,有好多读者都跟了去,当时把文联的林岳主席吓了一跳,他搞不懂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还以为文联的杂志出了啥问题,有人闹事来了,后来才发现,来的人都是我的读者。还有一次,我在上海的几所大学里演讲,来了好多全国各地的读者,有的人还带了摄像机和照相机,自发地进行实地记录。当一些教授的发言不合他们的意的时候,他们还会自己站出来发言。有趣的是,一些读者的发言,有时候甚至比教授的发言更精彩。

我的意思是,在这个时代,读者需要发现作家,但作家更需要发现读者。因为,现在的读者跟过去的读者不一样,他们能随时随地接收到无数信息,所以他们自己也在极力寻找着一种在一般信息中得不到的东西。如果你能让他们在信息的大海中发现你,而且你确实有一种独特的东西,那么他们就会认可你,甚至用最大的真诚来支持你。

◎张存学:这些读者对一般的信息已经厌倦了,他们想寻找一种不一样的东西。

●雪漠:上海大学文学院的王光东教授曾经对我说过:“雪漠,我告诉你,我在上海待了很多年,一直想听到你这样的声音,但是直到今天才如愿。所以,我把你当成我的兄弟。”类似的事、类似的人经常在我的生命中出现,包括我在法国法兰西学院演讲的时候,也有过相似的经历。这说明,我们失语的时候,有人也正在寻找,但一直都没有找到;只有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们才能发现我们。所以,我们应该把握好每一个舞台,让世界知道我们的存在。做不到这一点,或者不知道自己应该这样做的话,作家与读者之间就会脱节,而这正是中国作家正在面临的问题。

◎张存学:确实存在这个问题,我自己在这方面也做得远远不够。

●雪漠:很多作家都是这样,甘肃作家在这方面暴露出的问题更加明显。不过,有的作家不走出去的时候,看起来还像个作家,但一张嘴就变成了一个非常浅薄的混混。为什么呢?因为,他的肚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去展示的货色。这样的作家,还不如不要走出去好。相反,一些真正拥有灵魂、拥有文化底蕴、拥有信仰,在文学上有着相当造诣、在人格上有着较高境界的作家,真的必须要转变观念,该走出去就走出去,不要有丝毫的犹豫,要像萨特那样。萨特认为,应该发出声音的时候,就必须发出声音,必须介入社会,这也是海德格尔的姿态。这种介入,甚至是一种历史的介入。

(根据录音整理,有修订)

——摘自《光明大手印:文学朝圣》雪漠著 中央编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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