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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栋:每个人都有一个回不去的故乡

2017-02-09 15:08 来源:www.xuemo.cn 作者:张德栋 浏览:38165805
内容提要:一切都在远去,这个变化的世界哪里又有我们永恒不变的故乡呢?故乡,也许只是一种情结,一种在都市里打拼一年后的心灵的归宿和慰藉。

 

每个人都有一个回不去的故乡

 

\张德栋

 

大年初二,按照习俗,本是女婿给岳父岳母拜年的日子。今年因为工作忙到年底,加上生活上一些琐事的牵绊,回老家已是不可能。只好一家三口待在拼搏的异乡过年,虽没有了西北老家过年的那般热闹,却也换来了难得的清净。

吃过午饭,太阳难得的好,在杭州过年有这样的好天气还是比较少见的。一家三口打算继续驱车到市民中心西边的一块大草地,昨天下午发现那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出了小区,街道两边除了水果店,其它商铺都关着门,忙碌了一年的人们也只有此时才能全身心地放下工作,走进欢聚时刻。沿高架一路开到市民中心下口,远远地就可看到筒子楼造型的市民中心,外墙全是深蓝色的玻璃,显得很有质感和品位。说是筒子楼吧,其实也不完全是。它很像一个大大的圆桶被分成了4等分,每等分之间有间距,间距之间还有和筒子楼浑然一体的圆弧形天桥链接,方便,实用,又美观,而且采光好,真可谓匠心独具。

市民中心的西边,之前其实是一大片的工厂和一些服装鞋类批发市场,G20峰会之前,伴随着南北向的秋石高架延伸段的开通,市民中心西边到秋石高架将近2平方公里的所有工厂和服装批发市场都被拆迁,然后用徽派风格的白墙黑瓦围成了一个很大的临时公园,未来会不会被开发成高楼,不得而知,但是寸土寸金的杭州钱江新城市民中心西侧留着做大公园,估计可能性不会太大,但不管怎样,G20到现在的6个月里它还是个公园。而我,一直在拥挤的都市寻找着一块开阔地,辽阔自然是不敢奢望了,能够开阔就足矣。我想,这样寻觅的人恐怕也不止我一个吧。

停好车,拿出野餐垫,折叠休闲椅,走进这片都市的大草地,踩在上面,犹如踩在草毯上,有草的柔韧,踩到底还有大地的厚实,故意摔倒,不痛,还有落的瓷实的安全感。女儿还带了很多吃的,到了一棵树旁边,她就兴奋地打开野餐垫铺了起来,铺好后还把吃的摆上,也把她睡觉的小枕头和毯子摆上去躺了下来,看着天空,一副惬意的样子。女儿一直嚷着要陪她去野餐,可去年一年忙着工作,直到今天才算如愿,我们努力工作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可很多时候却身不由己地为了工作而工作着,我们梦想着有一天财务自由了可以过上闲淡的生活,但却越走越远,无法停留,还是庄子看得透,将那些永远在梦想着的梦想扔掉,深谋远虑不如当下契入,当下就过上了玩泥巴的田园生活,又何必等那个一直谋划着却有可能到死都无法实现的“有一天”呢?一如那个古希腊的乞丐哲学家,请国王不要挡住他晒太阳,逍遥游看来并非是庄子的专利啊。

过了一会,女儿坐了起来,要求我也要脱了鞋坐到野餐垫上,我只好照办,难得的假期,难得的清净,我是该好好弥补弥补了。坐下来,吃着坚果及水果,和女儿说说笑笑。妻子则坐在休闲椅上晒着太阳看着我们,时不时地也加入我们的谈话说上几句。她说:这里除了草地中央间距随意且很大像是自然生长出的三棵树和周边的绿化带树林之外,就是草地,都没有想走走的动力,还不如去商场,边走边看,可以看到很多不同的新奇的东西,走路也就有了动力,我笑了笑说:我只能说,女人的世界我不懂。她说:其实,你适合在草原上生活。也许他是对的,从骨子里说,我喜欢一种辽阔和壮美,不仅仅是草原,家乡的戈壁滩,大漠,雪山都能让我沉静下来,那壮美和辽阔总能消解了我自己,感叹宇宙之浩渺,造化之神奇,面对它们,总能让我的心结打开,看开很多,置身在那苍茫的天地间,仿佛一切的计较都没有了意义。

过年期间,基本都是吃喝为主,缺乏运动。所以,我建议妻子和女儿去围着这个大草地走一圈,妻子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女儿自然是很乐意去,这里其实是她的乐园。其实,也应该是我的乐园,只要我能复归于婴儿,但遗憾地是目前还达不到哪个境界,那只好用成人的目光去感受这个开阔的临时公园。

她们走后,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休闲椅上,沐浴着午后的阳光,本来阳光是可以像昨天那样温暖的,但今天我们抵达这里之后,就开始慢慢变天了,太阳也是时隐时显,我的脸颊时而感受着春风的寒意,时而也会感受到从淡乌色的云层后照射出的阳光那短暂的一丝暖意。我静静地坐在那里,这才有机会细细地打量一下这个临时公园:

整个公园其实是有东面的市明中心高楼群和南北两面的高楼群以及西边的高架桥围起来的一块大约2平方公里的绿地组成,中间有一条小河从东南角沿西北角斜穿而过。如果从空中俯瞰,定是像一条玉带将这片方圆2公里的绿地分成了2个直角三角形 ,也犹如一把闪亮的刀切出了两个绿色的三明治。河的两岸是四季常青的树木,还有高直挺拔的一种落叶柏,二者相形,一高一低,一绿一“枯”,层次感很强。公园的东南两面是常年常青的城市树木绿化带,北面没有城市绿化带,紧挨着市明中心高架下口的马路,西边靠近高架的这一侧,是新栽的树木,约有3米多高,为了防止冬天冻坏这些新的树木,特意还在树干上缠绕了塑料薄膜,有些白色塑料膜缠在树上的末尾那头松了,耷拉下一米左右长,当夹杂着寒意的春风乍起,就随风飘荡,看着那随风摇摆无着无落的白色塑料,一种淡淡地惆怅涌上了我的心头,大过年的,真不应该这样,可这惆怅竟慢慢地化作伤感包裹了我。

突然间,很想听今年春晚云飞云朵合唱,张峰作词,贾一英作曲的那首《离别草原》,打开手机,搜索出这首歌,点击播放,蒙古长调悠扬而起,马头琴伴奏犹如嘶鸣,云飞浑厚悠扬的声音想起,紧接着云朵苍凉高亢的歌唱更是将包裹了我的那情绪慢慢地放大,听得欲罢不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

难忘你的回首

难忘你那一眸

难忘草原的笑容

难忘花落随风走

今日又在旅途

穿过都市高楼

不见天边的弯月

只听那喧嚣如流

想起草原的清秀

走过那小河溪流

记得你深情的挽留

不忘流泪的嘱咐

多想在草原久留

可挡不住这行程脚步

盼望还有相见的时候

让我们紧紧相守

我坐在这都市高楼围起的草地上,听那歌声,也听那喧嚣如流,西边的高架上车来车往,一如那都市里永远也停不下的脚步,过年了,暂时停下了工作,却停不下走亲访友的脚步,停不下外出旅游不停向外追寻的脚步。一年中,何时才有机会独坐天地间与自己静静地相处?追问自己真正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将那颗不停向外追寻的心回归自己,向内而寻,暮然间,才发现:走过了千山万水,却不敌那心如止水。

置身在这苍茫的天地间,面对的无论是都市高楼,还是真的回到草原面对的辽阔草原白云蓝天,亦或是山水溪流乡村原野,我们突然发现:儿时记忆中的村庄早已变了模样,人与人之间的那份情分也早已变了味道。一切都在哗哗地变着,儿时的小溪不见了,河流要么混浊要么干涸,每个人的故乡只能鲜活在记忆里,过年回家也只是为了与自己的至亲团圆,为爹妈进一份孝心,在爹娘的港湾里坦然地一觉到天明。故乡,早已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

我所坐的草地,说不定几年之后很快也会高楼林立,在钱江新城的黄金地段流出这么大的一块空地做公园,想必也是不大可能,这被高楼围起的绿地,总显得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很是扎眼,拥挤和川流不息才是城市的名片。那辽阔的草原为了扬眉(煤)吐(土)气,早已是千疮百孔,一个个采矿后留下的大坑无言地诉说着草原的忧伤,骏马驰骋没有了疆场。外婆家去的青石板小路早已是平整的公路,没有了嫩绿的苔藓,没有了起伏跌宕边走边唱的欢笑,只剩下一脚油门的飞奔而至,还有春节后工厂开工后那轰隆隆的机器声。一切都在远去,这个变化的世界哪里又有我们永恒不变的故乡呢?故乡,也许只是一种情结,一种在都市里打拼一年后的心灵的归宿和慰藉。草原,河流,山川,小溪,农舍都将远离我们而去,沧海变成桑田,那片红尘中最高的山坡曾经不也是深深的海底吗?哪又会有一个我们永恒的故乡呢?即使故乡还缓慢地“留”在那里,肉体的这个“我”终究也会消散,先行离去,“我”只是客居在这尘世的旅客,永远都在旅途,却反认“他乡”是“故乡”,在没有找到真正的“故乡”和那条回乡的路之前,每个人都像那风中飞扬无着无落的白色塑料飘带,都像那风中的柳絮,都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流浪生死的孩子,停不下轮回的行程脚步。

我望了望那随风飘舞的白色塑料飘带,又抬头望了望天空,淡乌色的流云流向东边,慢慢地盖住了还依稀可见的部分蓝天和白云,落到另一边的太阳则费力地试图穿透那淡乌色的云层,虽还没有穿透,却烧红了遮挡它的云层。我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和灼热前的暖意,我低头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本《空空之外》,静静地翻阅起来,书中自有“真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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