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的苍狼》里紫晓超越的人性美

《西夏的苍狼》里紫晓超越的人性美

文\丁皎年

雪漠新作《西夏的苍狼》一个东莞女子紫晓寻找西夏神獒的后裔“苍狼”，引出了一位西部的据说是西夏黑水国黑水将军的精神载体的黑歌手，他们一直以某种独特形式的存在，一代代地完成着慈悲的誓约。一个歌手，一个女子，这两种寻找，在某一天相遇了。于是，西部历史和岭南文化，便撞击出生命的传奇……黑喇嘛城堡山的神秘、黑寡子遭雷殛的魔幻、黑歌手寻觅后的超逸、东莞大杂院的世相百态，一幕幕呈现。时空交错、现实与梦想萦绕、肉体与灵魂共建“乌托邦”，面对经济社会的巨大变革，融合东西部两种文化，作出对精神永恒这个古老话题的深度思考。作品浸润大手印文化，充满寓言色彩和东方神秘气息，摆脱小说传统叙事方式，构成雪漠继《西夏咒》之后的又一部魔幻主义作品。

当代许多文学作品里的“爱情”始终摆脱不了功利性、世俗性、物质性。《西夏的苍狼》没有沉溺，而是超越，把“爱情”作为一种载体，个案，完成对心灵自由的追寻。一般女性阅读群体认为：信仰，自由，是那么遥远、飘忽、抽象，远不如现实里真实的“爱”，更能带来体验的质感。紫晓出生于南方，纯真、清雅而热烈，宛如一朵莲、一股清风、一片芦花。若就此却步，哲学认为是不彻底的。比如萨特命题“存在先于本质”，不走出这一步，便没有存在，走出去，便实现了价值，构成客观实在。只有当她遇到“缘”，那个歌手，才有了互为依存，才焕发出生命或爱情的价值。紫晓是现实中的人，她经历一些有悖常规的事，如私奔，但她的现实身份说明，她已经成为“她”，可演化为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她如何走出迷惘呢？“紫晓在泉边发的第一个愿，就是希望自己能精通西夏文字，将那本《奶格玛秘传》翻译出来。在发愿之后的第二十五天，在东莞的一个旧书摊上，她遇到了一本破烂不堪的书，名字叫《蕃汉要时掌中珠》。书上有两种文字，一种是汉文，一种是西夏文。”在经过原始般的洗礼之后，她醒悟了，情感体验彻底更新，于是在《白轻衣的故事》那一章里呼喊：“拯救我灵魂的，是爱。是爱，将我从消解中拔出；是爱，给了我活的感觉；是爱，让我有了自我；同样是爱，使我有了铭心刻骨的相思。” 紫晓与白轻女是一幅织锦的两个面，只不过一个是载体，一个是超越过程的灵魂，抑或是白空行母的“接引”，只有纯净的灵魂才能见她。保持一种纯净，没有男女、甚至时空的概念，才更能读懂紫晓。相传，佛陀刚修行时，彻悟“小乘”，后遇高僧醍醐灌顶，才去追寻“大乘”，佛法更加弘扬。这种佛理化入《西夏的苍狼》里，紫晓的爱，从个人之爱，转向众生之爱，踏出一条新路，走向诗意的彼岸，即大爱。因此，紫晓的形象是全新的，充满力量之美。

德国哲学家马丁•布伯作品《我和你》里认为，人类实现不朽有两种可能：“其一，是用至大无外的永恒宇宙吞没个人人生，让个体通过把自身的有限性，投入到宇宙的无限过程来获得自我超越，实现不朽；其二是用至大无外的‘我’来吞没宇宙及其他存在者，把居于无垠时间流程中的宇宙当做‘我’之自我完成的内容，由此铸就‘我’之永恒。”张爱玲的作品处于特殊时期，介乎布伯的两种可能之间，便主张弄文学要“注重人生安稳的一面”。在她的笔下，各样的女子尽有，虽温婉韵致，凄美感人，但认为人性是一种天性，本能，不可抗拒，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难见一位彻底好或彻底坏的女人。这种女性形象的局限性显而易见，林黛玉尚且“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几份独清傲骨，何况“时代前夜”的女性？《西夏的苍狼》里紫晓天性具有的坚毅胆略，那一份宗教信徒般的狂热、虔诚、率性，明合宗教修炼，爱意追寻，演绎奇幻，暗合时代潮流中的文化冲突，也对如何塑造“新女性”提出了一个命题。紫晓的那些日记，内心的真实写照，浸透着女子的相思与迷乱，却没有明显的男女欲念。既泛着爱意的红晕，又清明宁静如处子，剔除了烟火气也剔除了欲望，她对黑歌手的相思更多成为了她灵魂的滋养。理性、责任、道义、克制等人类美德，似乎瞬间化作来自远古荒原的巨垣，摆在在两颗吸引得迫近又遥远的灵魂之间，灵化为一种“神”的崇高。与其对生命焦虑，不如作出选择，去完成一件具体而永恒的使命，这是时代寄予紫晓身上的一种崭新品质。

紫晓的心境和潜意识为“直到看到那本《掌中珠》时，紫晓才明白，姐婆教她的，竟然是西夏文。它们记载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她半生的所有努力，都跟那个神秘的黑将军密切相关”。她“苏醒”以后，追求信仰的行为更超越，更奇特，更自觉，直抵大手印文化中的“修身”，使作品颇显《百年孤独》气息，表现出文学先觉性。那种宗教哲学的思辨意义为：我先有爱意，再传布给他物，他物便有爱意，且精彩纷呈，构成物质与精神的统一体，即可达到我的自由永恒境界。人性，并不是模糊不清的，而是有人的行为决定的。人性美，绝不是外貌美，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状态静止概念模糊的“心灵美”，而是切实、积极、自觉的行为美。宗白华《美学散步》说：“以宇宙的具体为对象，玩赏它的色相、秩序、节奏、和谐，借以窥见自我的最深心灵的反映；化实景而为虚境，创形象以为象征，使人类最高心灵具体化、肉身化，这就是‘艺术境界’。”雪漠把这种“艺术境界”通过紫晓具体化、灵动化、文学化，使紫晓成为一个内涵丰富、超越现实、审美“魔幻”的文学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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