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古道：折叠在时空中的朝圣

盘龙古道：折叠在时空中的朝圣

贺健

今日驱车盘旋于南疆塔什库尔干的“盘龙古道”，风里裹着千年的沉意。于我，这是向1300多年前携经东归的玄奘，躬身而行的朝圣之路。帕米尔的风，带着4200米高处积年的凛冽。盘龙古道便卧在这片苍茫里，300+道弯，是谁的手揉皱了的灰绸带，皱褶里却藏着两头的世相：一端系着瓦恰乡山沟里的炊烟，另一端迤逦着连向县城。本是扶贫的新途，偏生沾着贞观年间的旧尘。

查了资料，确认了玄奘东归时打这儿走过。贞观十七年的风可能比今日的更砭骨，吹着玄奘携经卷越瓦罕走廊，沿塔莎古道迤逤而行。而这盘龙古道，原是塔莎古道上蜷伏的一截龙脊。碎石子硌着僧鞋，海拔从3000往4200里蹿，每一步是登世间的云。呼吸间尽是巍巍昆仑的冰碴子，他却把艰难都咽进赭色僧衣里，化作《大唐西域记》中关于朅盘陀国的几行墨迹。

如今柏油路铺得齐整，自驾客油门一踩便滑过那些心电图似的弯弧。我站在山风里寻找那古老的影子：此行未能瞻仰的塔县王宫遗址那块“玄奘讲经处”的指示牌犹立着，记载他曾在此盘桓二十二日，筑台说法。我感受着弯道里藏着的险隘、海拔堆起的窒息，到底还是贞观年间那个僧人用脚步量过的。

写到这里，观景台上飘起了“太阳雪”，这是我给这雪起的名字。也许那个千年前揣着经卷踽踽独行的身影，感受到了2025年一颗凡心对他的致敬：在车轮滚滚碾过的摩登古道上，看见那个披着晚霞的归客，比昆仑山的剪影还要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