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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咒》:觉悟吧,迷失的你

2011-10-05 15:35 来源:《西夏咒》 作者:雪漠 浏览:60318107

你叫,奶格玛呀,加持我,给我智慧。她笑了。你明明看到,她就是雪羽儿,更是金刚亥母。那翕动的鼻翼,那透明的毛孔,每根毫毛都闪着金光哩。一股股的诱惑从毛孔里外溢。你知道,那诱惑,是雪羽儿的智慧。

你觉得身心里有气在鼓荡。不用你解释,我知道那是啥。它们也来自西夏。它吼叫着,钱塘潮一样喧嚣。你知道自己在陷阱里,你相信打向你心灵的每一个字。

  靠近女子。你看到她潮红的呼吸。两瓣玫瑰似的唇,正发出波来。别笑。我知道你是谁,雪羽儿。可这名字总是刺目。那就忘了她吧。啥都不见了。天和地,我和你,亘古和现实。你知道岁月的屠刀,终究会削去所有的名字。

你走近一步,再近些。这样,我就能看清你的眼眸。你的眸子里盛满了慈悲。慈悲是个苛毒的字。那万千朵玫瑰在眼里绽放了。哎呀,我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更美丽的景致?你羞怯地望我。我瞧出其中的阴谋。我说,你走近些呀,可你总在煽动我,我啥都不怕的。

玉一样的脸泛红了。那就叫暖玉吧,暖玉好。我伸出手,穿越沧桑,搭上你期待了千年的肩。我觉出肩的轻颤。不用你的供词,我知道你在说啥。最好啥都别说,啥都说不出你想说的字。

执了你的手,揽过肩。大海的潮声也揽了来。亥母呀,请做证,瞧我携了她,去那人迹罕至的所在,或乘上小舟般的驼背,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沙山间,游向生命的未知。在那另一个生命时空里,她会拥了你,唱另一种歌:

 

谁要成佛叫他成去

我的正果是虞姬

在霸王的乌骓马旁

问天下谁是英雄

 

现在,啥都别说了,只享受那份孤独。让那孤独,发酵吧,酵他个千年万年,不信还酵不住一段销魂。

我登上你的大山,山在轻颤。那是微风在喘息。那柔到极致的,是心呢?抑或是风?不用呻吟,相思是个含蓄的字。你只管屏了息,让那山静倒在我的掌下。若你管不住它,就叫它跳吧。跳是它的本意,太桎梏了,反倒亵渎了它。你只管说出那个爱字,用柔到极致的语气,化了我,化了红尘,风情万种地挥洒吧。我却说,静一静,我只用那握笔的手,印上你柔弱的肩头。我怕你飞去,天地太大了,我追不上你曳风的裙裾。我只有张开獠牙,去搜寻甘露的宝藏。轻一些,轻一些,别惊动了沉醉的你。其实,惊了也没啥。你早惊了,早想做你的野蛮男友。你个狐媚的小蹄子。

我于是用力地揽了春光,饮呀饮呀。我已经三百年不曾沾得这春风。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春水激荡着,将我冲上崖堤。我于是化成了藤萝,沿了你命运的通道,去叩问未知。那是蟠桃吗?三千年成熟的那种?咋看,都是玉雕的。玉雕的桃,玉雕的你,我分不清哪是真的。

沿了那漫长的驼道,我一一叩问。驼道上,印满你无奈的名字。我的搜索织成了网,一寸寸觅了去,绵绵密密,宛如藕丝。你的呼唤应和着。应和声里,梅花印满了山坡。春水淅沥,宣泄着压抑不了的生机。

金刚亥母呀,请接受这来自亘古的礼仪。还有你,阿甲,凉州的守护神。敞开尘封的胸怀吧,去延揽岁月的飓风。

风从那古老的岩窟里吹来。那是风吗?抑或是水,由你说吧,啥也成,我只管销魂地醉了去,融入你,西夏的岩窟。

一个声音却悄悄地传来,威严而不合时宜。她老是这样,每每在沉醉里响起。我虽知那沉醉是毒蛊,但我同时明白,那是最好的药。我愿将此药吞了来,去发掘未知,去注释命运,去超越生死。我能读懂你,雪羽儿。

我极力将自己融入了大荒。那大荒,无云晴空般清明,还有那海水相伴了,托了你,托了我,激荡在大乐里。别那样销魂地叫呀,别煽动我的疯癫和痴迷。

瞧,火起了。有人说那是创世纪的蛮荒之火,管它呢,任灵魂在火中舞蹈吧。任罡风吹我,任大浪淘我,任那簸箥不已的地壳,把我从没开垦的土地,揉搓成一张白纸。

你终于发现了火中的通道,那通道,细如马尾,粗如广宇。你不用说出它的名字。啥名字,都是个虚假的字。实的是那乐吗?不,这世上,没有那究竟的字。

一群女孩儿应了来,伴着歌舞。我大声问,你们是空行母吗?一女子吃吃笑道,你又认假为真了。你发现,她仍像雪羽儿。她舒张广袖,翩翩起舞。你想,那大火,要烧了那衣袖的呀。阿甲说,烧了就烧了吧,小气而执著的你。

大乐的通道漫漫前行,宛如游蛇,宇宙也筛糠般抖。宇宙很大,是岩窟里悬浮的芥子。

你终于看到了宫殿,它彩虹般舞蹈着,一个声音叫:“来呀,我的儿子。”你于是忘我地迎了去。你知道,命运的宫殿有五个。每日里,它们都会齐齐地叫:践约吧,迷失的你。

你扔下你,扑了去,如精子扑向慈母的宫胎。那大乐的火焰逐了来,塞住诸多歧路。你于是也化成了火,啸卷吧,奶格玛的儿子。那火吞了天,吞了地,吞了风,吞了雨,吞了秦砖汉瓦,吞了那穿串了千年的商旅。最后吞了的,才是你自己。

一个声音叫:觉悟吧,迷失的你。

 ——摘自《西夏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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