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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萨朗”与心性人文主义:雪漠文学中的文明基因探析

2025-09-07 17:34 来源:www.xuemo.cn 作者:雷池 浏览:15999

“娑萨朗”与心性人文主义:雪漠文学中的文明基因探析

1 “心性人文主义”的理论内涵与文明意义

在当代文明对话与价值重构的背景下,“心性人文主义”作为一种哲学理念逐渐凸显其重要意义。与西方以外部征服和理性至上为特征的“外向型人文主义”不同,心性人文主义强调向内探求,通过不断深化对自我本质的认识来实现生命的终极价值。这种理念认为,真正的文明进步不在于对外部世界的征服与控制,而在于内心世界的升华与完善,人的尊严体现在对内在神性的发现而非对自然的征服。雪漠文学作品中所呈现的“娑萨朗”境界,正是这种心性人文主义的文学性表达与哲学性建构。

从比较哲学视角看,心性人文主义融合了儒家成己成物的道德理想、道家天人合一的宇宙观以及佛家明心见性的觉悟追求,形成了独特的精神范式。杜维明先生曾指出:“儒家的人文主义是‘修己以安人’的人文主义,不是人类中心主义的人文主义。”这种观点与西方启蒙运动以来强调人的主体性对外部世界支配地位的人文主义形成鲜明对比。心性人文主义不将人类视为万物的主宰,而是看作天地价值的守护者和宇宙生命的参与者,人的伟大不在于征服的能力,而在于参赞化育的智慧与慈悲。

雪漠通过其文学作品,尤其是《娑萨朗》系列,将这种东方智慧以叙事史诗的形式展现出来。在他看来,人类文明之所以陷入周期性的暴力循环,根本原因在于过度外向追求而忽略了心性修养。真正的变革不是制度的更迭,而是人心的觉醒;不是用暴力推翻暴力,而是用爱与智慧转化暴力。这种理念与康德“人为自然立法”的西方启蒙思想不同,它强调“心为文明立法”,一切外部世界的建构都应以心性的觉悟为基础和前提。

2 雪漠文学宇宙中的“娑萨朗”意象

在雪漠的文学世界中,“娑萨朗”是一个多层级的核心意象,它既是地理意义上的净土,也是心理意义上的理想境界,更是哲学意义上的终极实在。这个概念最早出现在《西夏的苍狼》中,被描述为两个交织的世界:“一个是现实中的凉州,一个是传说中的净土娑萨朗,两个世界的人总是在互相寻找。”随着雪漠创作的深入,特别是在八卷本长篇叙事诗《娑萨朗》中,这一意象获得了更为丰富的内涵与维度。

“娑萨朗”代表了人类对超越现实之理想世界的普遍向往。雪漠指出:“整个人类文明中,从人类诞生开始,就存在着两个世界:第一是人的现实世界,第二是人类向往并且追求的世界,比如孔子的大同世界,柏拉图的理想国,延续到后来的空想社会主义,一直到今天的共产主义。”不同的民族和时代都以不同概念表述这种向往,而雪漠则用“娑萨朗”来统摄这种人类共同的精神追求。

值得注意的是,雪漠笔下的“娑萨朗”不是远在天边的彼岸世界,而是可在此心实现的境界。每个人心中的娑萨朗都不超过他的心灵境界,正如凉州人认为“能天天吃上羊肉臊子面就到娑萨朗了”。这种理解既保留了理想的神圣性,又避免了将超越性与现实性截然二分的误区,体现了一种即凡即圣、即现实即理想的辩证思维。

在《娑萨朗》史诗中,雪漠构建了三个交织的空间:“救赎众生的神境圣地‘娑萨朗净土’、被欲望过度消耗而濒临毁灭的‘娑萨朗星球’和红尘中的‘娑萨朗城’,分别对应中国神话中的天堂、人间和地狱。”这种三元结构避免了简单的二元对立,暗示了任何环境都可能成为净土或地狱,关键不在于外部环境,而于心性的品质与觉悟的程度。奶格玛女神和五力士的救赎之旅,不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而是从迷失到觉醒的心性转变,正如雪漠所言:“真正能完成追寻的,是无须追寻,它一直在那里,它不是发明,它只需要发现。”

3 “娑萨朗”作为心性人文主义的文明基因

“娑萨朗”所蕴含的文明基因,可以视为一种“心性人文主义”的雏形,这种人文主义以心性的觉悟与提升为核心,区别于西方以外在征服为特征的功利人文主义。具体而言,这种心性人文主义表现在以下几个基本特质上:

3.1 内在超越性

“娑萨朗”代表的理想境界不是通过外部征服或技术控制来实现,而是通过心性的内在超越。雪漠通过《娑萨朗》中五力士的迷失与觉醒过程表明:真正的救赎不是改变世界,而是改变自己;不是寻找外在的永恒,而是发现内心的本来光明。这种内在超越性与中国传统文化中“内圣外王”的思路一脉相承,强调只有先修好自身,才能影响外部世界。与西方文明强调通过改造外部世界来实现价值的“外在超越”模式不同,这种“内在超越”认为人生的价值在于内心的觉悟与境界的提升,而不是占有更多的外部资源。

在《无死的金刚心》中,琼波浪觉的求法之旅最终指向的不是获得某种外力,而是对自心光明的发现;不是依靠他力拯救,而是通过自力觉悟。这种内在超越性避免了将神圣性完全外化为他者力量的危险,保持了人的主体性与尊严,同时又打开了超越自我的可能性。雪漠指出:“每一个战胜了自己的人,都是我。”这意味着超越是自我战胜自我局限的过程,而不是否定自我存在的价值。

3.2 道德主体性

心性人文主义强调人的道德主体性,即人不是被动的欲望奴隶,而是能够自我觉醒、自我规范的道德主体。在《娑萨朗》中,奶格玛女神和五力士的救赎不是依靠外部力量的干预,而是通过自我的道德选择与精神觉醒。即使面临诱惑与挑战,人仍然保有选择的自由与能力,这种自由本质上是道德性的——选择善还是恶,选择爱还是恨,选择宽容还是报复。

雪漠通过作品中的人物表明:人类的尊严不在于满足欲望的能力,而在于克制欲望的智慧;不在于夺取什么,而在于奉献什么。在《西夏咒》中,雪羽儿即使在遭受极度苦难后,仍然选择宽恕而非报复;在《大漠祭》中,老顺一家在面对苦难命运时表现出不屈的尊严。这些人物都不是以拥有多少物质财富或权力来衡量其价值,而是以心灵的品质与道德的高度来定义其存在。

这种道德主体性不同于康德式的纯粹理性自律,而是融入了情感与智慧的整体性觉醒。它不否定欲望的存在,但强调通过转化欲望来实现真正的自由;不否定个体的利益,但强调个体价值只有在关系网络中才能实现。正如《娑萨朗》中所揭示的:“当你放下自私自利,就会实现无执无我。”这种无我不是自我否定,而是更大自我的实现。

3.3 生态整体性

心性人文主义否定人类中心主义,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在《猎原》和《西夏咒》中,雪漠生动描绘了人类贪婪如何导致生态破坏,进而引发人类自身的生存危机。而“娑萨朗”理想则代表了一种生态整体观:人不是自然的主宰,而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的幸福不是通过对自然的征服,而是通过参与自然的生命节奏来实现。

《娑萨朗》中描绘的净土不仅是人际和谐的社会,也是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态系统。这种生态观不是出于功利主义的环境保护——为了保护而保护,而是源于对宇宙生命的深切敬畏与共鸣。它体现了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认为天地万物与本心本来一体,伤害自然即是伤害自己,尊重自然即是尊重自身。

这种生态整体观对当代生态危机具有重要启示意义。雪漠指出,娑萨朗星球因欲望过度消耗而濒临毁灭的情节,直指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危机等现实问题7。解决这些危机不能仅仅依靠技术手段,更需要价值观的根本转变,从追求无限增长转向追求内心充实,从征服自然转向参与自然。

3.4 实践导向性

心性人文主义不是抽象玄思,而是强调实践性和体证性。雪漠在《光明大手印》系列中详细阐述了心性修养的具体方法,强调“知行合一”的重要性。在文学创作中,他也通过众多人物形象展示了心性修养的实践路径:无论是《西夏咒》中雪羽儿的苦行修炼,《无死的金刚心》中琼波浪觉的求法之旅,还是《娑萨朗》中五力士的觉醒过程,都表明心性的觉悟需要实实在在的实践而不仅仅是理论认知。

这种实践导向使心性人文主义避免了沦为空洞乌托邦的危险。雪漠特别强调:“一个人心中的‘娑萨朗’,以及他追求的所有东西,永远高不过他的心。”这意味着理想社会的建设必须从心性建设开始,没有心性的提升,任何理想制度都会在实践中扭曲。历史上一再出现的暴力循环——某种力量在推翻一个暴力王朝后,最终又会变得与自己推翻的暴力政权一模一样——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心性没有改变,仍然被欲望填满。

4 心性人文主义的当代价值

在当今人类面临多重危机的背景下,“娑萨朗”所代表的心性人文主义展现出特殊的时代价值。这些危机包括:意义危机、生态危机、社会危机和技术异化等。心性人文主义为这些危机提供了独特的解决思路:

4.1 对社会危机的回应

当代社会面临着日益严重的价值虚无化和精神荒漠化问题。消费主义将人简化为欲望主体,物质丰富却带来了精神空虚;全球化带来了物质交流的便利,却导致了文化认同的危机;信息技术增加了联系的手段,却减少了心灵的沟通。在这些困境中,心性人文主义提醒我们:真正的幸福不是来源于外部占有,而是来源于内心充实;不是通过满足欲望,而是通过提升心性。

雪漠作品中的人物往往在物质贫困中保持精神丰富,在简单生活中体验深刻幸福。《大漠祭》中的老顺一家虽然生活艰苦,但仍然保持着人性的尊严与温暖;《白虎关》中的莹儿在悲惨命运中仍然保持着对美的敏感与向往。这些人物启示我们:生活的质量不在于拥有什么,而在于是什么;不在于环境如何,而在于如何回应环境。

4.2 对科技悖论的疏导

人工智能、基因工程等尖端技术正在重塑人类生活,但也带来了深刻的伦理挑战和存在论危机。技术有可能增强人类能力,但也可能导致人的异化;可能解决某些问题,但也可能创造新的问题。面对这些挑战,心性人文主义提供了一个评估框架:技术进步是否服务于心性提升?是否有助于人类整体福祉?而不是盲目追求所有可能性的实现。

《娑萨朗》将科幻元素融入叙事,探讨科技与心性的关系。它提醒我们:没有心性指引的技术发展可能是危险的;技术的价值不在于本身是否先进,而在于是否用于善的目的;不在于扩大人类对外部的控制,而在于促进内心的觉悟。在人工智能可能超越人类智能的时代,更需要强调人心不可替代的价值——爱的能力、慈悲的智慧、道德的判断,这些正是心性人文主义的核心关注。

4.3 对生态危机的应对

生态危机根源在于价值观危机——将自然视为没有内在价值的资源,将增长视为最高目标,将消费视为幸福途径。心性人文主义则提供了另一种价值观:尊重自然的固有价值,追求适度而非无限增长,重视心灵丰富而非物质消费。

雪漠在《猎原》中生动描绘了过度放牧如何导致草原退化,进而威胁牧民生计的故事。这实际上是全球生态危机的微观缩影:短期利益驱动导致长期可持续发展受损。解决这种危机需要价值观的转变,从征服自然转向尊重自然,从索取转向感恩,从扩张转向内求。正如《娑萨朗》所启示的:净土不是等待我们去发现的某个地方,而是需要用爱心和智慧去建设的家园。

5 结论:心性人文主义与人类文明新形态

“娑萨朗”所蕴含的心性人文主义基因,对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具有重要参考价值。这种文明新形态既不是西方现代性的简单延续,也不是传统形式的简单回归,而是汲取多种文明精华的创造性综合。它既重视科技发展,又关注人文精神;既尊重个体自由,又强调社会责任;既发展市场经济,又超越消费主义;既利用自然资源,又尊重生态平衡。

中国式现代化作为人类文明新形态,需要这种心性人文主义的滋养。物质层面的现代化已经充分展开,但精神层面的现代化同样重要;外部建设成就显著,但内心建设也需要同步跟进。心性人文主义提醒我们:现代化的最终目标是人的全面发展,不仅是物质生活的丰富,更是心性品质的提升;不是成为拥有更多的存在,而是成为更好的存在。

雪漠通过“娑萨朗”意象传达的正是这种心性人文主义愿景:真正的进步是心灵的进步,真正的文明是道德的文明,真正的发展是人的全面发展。这种理念对中国式现代化具有重要启示:现代化不能仅仅用经济指标衡量,更应用心性指标评估;不仅要建设物质家园,更要建设精神家园;不仅要超越物质贫困,更要超越精神贫困。

在人类面临多重危机的今天,“娑萨朗”所代表的心性人文主义显示了中国智慧的世界性贡献。它提供了一种不同于西方现代性的发展思路:不是通过征服外部来证明自己,而是通过完善内部来实现自己;不是通过分离来确立自我,而是通过融合来超越自我;不是通过占有来体验丰富,而是通过分享来感受充实。这种智慧对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只有心与心的相通,才有真正的世界大同;只有民胞物与的情怀,才有真正的和平共处;只有无我利他的精神,才有真正的共同繁荣。

雪漠的文学作品,特别是《娑萨朗》史诗,通过艺术形式展现了这种心性人文主义的深刻内涵与感人力量。它不仅是文学的想象,也是文明的启示;不仅是个人的悟道,也是时代的呼声。正如雪漠所言:“心灵世界让人成为人”——这句话简洁地概括了心性人文主义的核心主张:只有发现内心的光明,才能成为真正的人;只有成为真正的人,才能建设真正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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