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辰：他们将像以前一样

他们将像以前一样

文\刘禹辰（高一学生）

祂没有名字，其他个体对祂的称号只是一串复杂的命名代码。在无数个时间颗粒以前，祂就在这里担任着观察并记录的工作。每当祂望向那颗蓝色星球的黑暗面时，上面的光点如活跃季的硅晶树般繁硕，一如当祂跨入结构桥前从远处看到的家乡。当无情者的入侵将祂与家乡的结构桥破坏后，祂就再也无法回去了。或许是出于对于现实的怨恨，祂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星球上更加原始的区域。在那些没有被主导种族开发的地方，这颗星球或多或少的保留了它最初看到的样子。

某个时间颗粒内，当祂又一次将观察瞄具对准其中一处黑暗时，祂看到一个二级碳基个体将手中的一块岩石砸向另一个个体。祂先是吃了一惊，这种在其他个体无法有效观测周围环境的情况下发动攻击的行为在至少四十二种已知高等智慧生命的文化中是被厌恶的。但这种手段的确有效，在其他几个个体发动了攻击后，躺在地下的个体受到严重打击，失去反击的能力。

为了更好地进行记录，祂启动了思维滤镜。经过思维滤镜观测分析的数据表明，这些个体所属的种族被星球主导种族称作“黑猩猩”，这个种族与新球主导种族的生物基础相似度高达98%。但他们在这场竞赛中早早输给了自己的兄弟，当他们已经开始触摸群星之时，他们却还在渐渐恶化的生存环境中挣扎。

这个被袭击的个体，曾经是这个小群体的首领。随着他的日渐衰老，不断有其他猩猩试图通过武力将他赶下首领的位置。就在袭击发生的前一个自转，他曾经忍受住内心的屈辱，用梳理毛发的方式向群体中一个更加年长的猩猩表达过臣服，希望与他缔结一个联盟，对抗群体中年龄较小却野心勃勃的猩猩。

在袭击发生的半个自转前，几个年轻雄性猩猩试图越过首领权威，优先与雌性黑猩猩进行生殖活动。首领镇压了他们，但却激起了他们的怒火，失去了耐心的他们便在黑暗中发动了袭击。这个首领带领群体成功渡过了数次重大的生存危机，维持了群体的稳定与和谐。当恒星的光芒照在那片大地上时，首领已经奄奄一息，曾经受过他保护与帮助的猩猩来到他身边，表达了他们的敬意，随后便离去了。他们不得不这样做，数十个公转周期内都不曾出现的干旱袭击了这片地区，他们必须寻找水源，否则就会面临死亡。

现在生命正在渐渐离开这位首领的身躯，但他的双眼中仍然发出不甘与愤怒的火光，这意志正死死拖住他的灵魂，不让他离开。在权威消失后，野心勃勃的年轻猩猩之中会爆发一起严重的夺权冲突。会导致雄性数量剧减。在这片实力至上的原始地域，这个群落的下场不是灭亡就是被其他更有实力的群体吞并。他在这片丛林中生存多年积累的智慧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不论说什么，他都不会这么简单的放弃。

但是他受的伤太严重了，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无法让自己恢复站立。眼看着他最后的努力也失败，群星上的观察者决定小小的赌一把。祂的种族拥有感知时间的能力，因此他们对于宇宙其他部分的接触极有可能扰乱时空连续体，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这片时空本来地处宇宙边缘，影响扩大的可能性极低，但直到祂出发前，家乡的学者们都没办法准确预测这种影响，因此这是一个关乎宇宙未来的赌局。但祂的心无法拒绝这个赌局，正如两百个时间颗粒前他没能拒绝那样。

祂轻轻扭曲时空，出现在他面前，将自己的光能注入到他的身体。首领眼中的光芒渐渐旺盛，他用力将自己支撑起来，一点一点的朝着群体离开的方向挪动。看着他渐渐远去，祂的心从拯救生命的欢愉落到了对触犯禁忌的恐惧中。祂环视四周，发现了几个原始的光学记录仪器。它们的主人离这里很远。他选择无视，回到了群星之上。他欣慰的发现，那位首领穿过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回到了自己的群体。当其他猩猩还在震惊中时，他展示了自己的武力，赶走了那群造反者的头领。

一股从未有过的好奇涌入他的内心，他突然急切地希望知道这个群体的未来，或者说，他希望知道自己行为的后果。他将损坏的结构桥设备与祂自身相连接，在它的放大作用下，仅在一瞬之间，他得以穿越熵的迷雾，望向遥远的未来。

那名首领在几次公转后便依照古老的传统在决斗中落败，将首领的位子让给了更有能力的猩猩，又过了几个公转，他在一个安静的夜里离去。虽然他作为一个个体在其他猩猩的记忆中的形象在几个世代就消失了，但是所有成为了这个群体领导的猩猩无不继承了他坚韧不拔的精神。

他们在这片原始丛林里生存了十余个时间颗粒，直到这颗星球的主导种族——人类社会间的矛盾因为自然资源的减少而不断激化，不可避免的大战爆发。紫外射线和聚变炸弹的光芒闪烁在整颗星球的表面，他们曾经的辉煌在几个自转内就化为灰烬。那个猩猩部落生存的区域因为距离人类城市遥远未受太多打击，他们在闪光与爆炸中瑟瑟发抖了几个日夜。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太阳消失在厚厚的黑云后。骤降的气温杀死了无数成员，剩下的猩猩只得艰难求生，在一代又一代猩猩的坚持过后，气温开始慢慢回升，食物开始多了起来。一个夜晚，火光再次在这片大地上腾起，几颗火流星从深山中拖着长长的火尾巴向天上飞去。猩猩们用惊恐的眼神盯着火流星，他们以为末日又要到来了。但火箭直直飞入群星之中，再未归来。有几个胆大的猩猩靠近流星腾起的地点，从被点燃的草木上取得了他们的第一个火种。

战争残留的辐射和巨大工厂中泄露的化学品慢慢改变着猩猩们的基因，他们学会了用火，开始制造工具、编纂语言、冶炼金属。他们面临过无数的灾难和打击，又一次次坚韧地挺了过来。他们开始顺着他们的兄弟曾经走过的进化之路，慢慢走进被无数老者视为禁忌之地的废墟。他们开始从中学习，一代代的成长着。在一千两百万个时间颗粒以后，他们在试着避免他们兄弟曾经犯下的错误中，站到了他们曾经到达过的高度。

他们将像以前一样努力的生存下去，以后也将一直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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